独孤芮二人率先离席,众人自然都紧跟而去,独留下老管家在原地怅然。
“这高汤真的就如此难喝,以至于诸位仙长都直接夺路而逃吗?”
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老爷子开始怀疑人生。
“难道……老爷之前都是在哄着我?”
关府玄色的门牌边静静地悬着两盏灯笼,借着这点微薄的光线,楚歌便足以看清正倚着门框发呆的美人师父。
他连忙走到独孤芮身边,刚想张口,却被对方抬手拦下。
迎着楚歌疑惑的眼神,独孤芮一言不发,只是伸出纤纤玉指,遥遥地指向远方。
“嘿,我这师父的偶像包袱还真重……”
看着自家美人师尊在外面这幅惜字如金的样子,楚歌莫名地有些怀念临行时,对方将玉符交予自己的满满关怀来。
当然,这些想法只是在脑海中短暂地闪过一瞬,便被按下。
自己现在还有事情没交代清楚呢,得老实点……
顺着独孤芮的指尖,众人一齐望向街道的尽头。
虽然这方天地还远远没有发展到电气时代,但生活在都城中的人们并不缺乏对抗黑暗的方式。
除去临街屋檐上那些高高悬挂着的灯笼,道路两旁还伫立着专门照明的器具。
粗大的杆子上架着摇曳的灯火,从远方看去就像是一根根巨大的蜡烛。因此,这种类似现世路灯的器具也被这里的居民唤作“大烛”。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阴沉,道路两旁的大烛都被点亮,橘色的火光勾勒出街道的轮廓,也映照出了一个朝着众人缓缓前来的人影。
“关樵?”
顾昂然惊讶地高呼出声:“你竟然真的敢来!”
清瘦的中年人微微一笑,斑白的两鬓在门前灯火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银光。
他扬起头来,面上不见丝毫慌张:“我既问心无愧,有什么不敢来的?”
“我就知道!”
刚刚赶来的老管家看见自家老爷如此理直气壮,瞬间喜出望外:“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清白的!”
抬手打断老管家的发言,楚歌对着关樵缓缓发问:“阁下这问心无愧几个字,从何说起?”
“你和张乾的恩怨,我们确实不解详情。可即便这样,你归顺白莲教仍是事实;今天白日里,你还在宫中与我们刀剑相向来着……”
“莫非你想告诉我们,这其中另有隐情?”望着眼前坦荡无比的中年人,楚歌的目光变得有些冷冽。
一旁老管家的面上也浮现出满满的期待,紧紧地盯着关樵,想要从他的口中听到自己渴望的答案。
“不……张乾的失踪与我的确脱不了干系。而叛出师门、加入圣教,确实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在说到自己“叛出师门”时,中年男子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被什么刺痛了一下。
“既然认罪,却又觉得无愧于心,那你此番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楚歌有些讶异地扬起眉毛:“自投罗网?”
“认罪吗……”关樵露出个有些苦涩的笑:“关某确实是罪人,但现在还不是我认罪的时候。”
“相反,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向蓬莱讨一个公道。”
“公道?”楚歌咀嚼着这个在此情此景下格外怪异的词汇,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好大的口气。”
清朗的女声响起,却是冷眼旁观多时的独孤芮。
“我只关心一件事……张乾他现在到底在哪儿?”她侧过头来,寒潭般幽深的眸子瞥向关樵,好像要看清这个中年男人的内心。
毕竟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蓬莱仙子。这惊鸿一瞥下来,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关樵,也顿觉压力倍增。
在那灼灼的目光下,只觉得自己仿佛沦为了被捕猎者盯住的渺小走兽,浑身的肌肉都出于本能地震颤起来。
关樵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才缓过劲来继续说话。
“我有一个故事,要讲给诸位蓬莱的仙长听。”
他似乎有意一般,将“蓬莱仙长”这几个字音发的极重,结合他前蓬莱弟子的身份,这句话听起来便格外刺耳。
楚歌只觉得十分诧异,这家伙……是在挑衅自家师尊吗?
真就嫌命长呗?
“我没兴趣听故事。告诉我张乾在哪儿。”
谪仙一般女子的面上仍是古井无波——只微微皱了皱眉。
凝罡期的修士对周遭环境的掌控早已抵达一种匪夷所思的境界,独孤芮只是稍一凝眉,周遭空气的流转便都为之一滞。
即便是在场的一众蓬莱弟子都觉得有些难以呼吸,更别提首当其冲的关樵。
“我……我一定要……说个明白。”
说到后面时,关樵面部的肌肉甚至都已开始抽搐,但他还是硬撑着说完了……
竟有些视死如归的气魄。
一个区区超凡期的修士,顶着如此恐怖的压力都要把台词说完,这奇怪的执念让楚歌想起了现世那位在自己的角色临死前硬要加点戏的龙套演员。
但更奇怪的是,对面的独孤芮竟只轻轻哼了一声,便示意他继续下去,并未表现出什么不耐的神色。
就好像一个默许了演员临时加戏的导演……
望着关府略显黯淡的牌匾,周遭的世界在关樵的眼中开始逐渐拉长,慢慢变成交织着的细长线条,最终又聚成回忆的茧。
大概是一个月前。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关樵又坐到了书房的窗前,望着桌边的茉莉花发愣。
他曾以为自己会永远记得与丽娘相处的那些时光。
无论是一起看过的烟花,还是并肩走过的街道,亦或是吹过二人耳畔的微风。
毕竟斯人已逝,记忆应当是唯一的慰藉。
但或许是人脑的自保机制所致,明明还没过多久,他便已经忘记了过往的很多细节,唯独丽娘离去那天时的场景格外清晰。
似乎此时此刻,自己仍能感受到彼时怀中之人越发稀薄的体温。
“关郎……我走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那时的丽娘很美,被病痛折磨到苍白的脸上泛着些许红晕:“以前你忙起来,总是不记得吃饭。”
说到这里,她的嘴角微微上翘:“以后,就没有人追在后面念叨你吃饭啦……”
“是啊,丽娘……”
关樵轻轻抚了一下眼前的花瓣,露出苦涩的笑容:“再也不会有你这样的人了。”
“以后,我也再不会有什么好忙的了。”
窗外雷声震动,忽然间便天地幽暗,大雨倾盆。
关樵却合上衣衫,轻轻走出了门。
这场雨来的极为突兀,路上的行人们大多没带雨具,都在雨中焦急地奔走着,步伐缓慢的关樵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没有打伞,也没有用灵力去阻绝那些触及体表的雨滴,只是任由它们打在自己的身上,将衣衫与须发皆尽沾湿。
“又是雨天啊……”
关樵的这个“又”字有些奇怪,毕竟这分明是武都近三个礼拜以来的第一场雨。
但关樵是经历过那场大涝的人,因此他说出这个字便又不奇怪。
就好像从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的老兵,看到后厨中菜刀的寒芒都会后怕一样。
经历过那样可怕的洪灾之后,哪怕只是普通的一场雨,也足够令人心悸。
关府所在的城郊大多都是前来武都讨生活的穷苦人家,这场雨不知又打破了多少纸窗、浸湿了多少衣衫。
关樵伫立在大街上,入耳的除了风雨大作,还有人们慌忙的脚步声、女人们急切的话语声、孩童们慌张的哭闹声……
仅仅一场大雨,就可以让人们原本有条不紊的生活陷入慌乱——这是定居在内城里的那些大人物领略不到的景象。
街边有一位老人的摊子被狂风掀翻,在风雨面前,苍老的他显得如此无助。
望着老者佝偻的背影,关樵生平第一次没有上前帮忙的想法。
自己是可以帮他这一次,甚至也许不止一次,但那之后呢?
有生皆苦,贫贱者更甚,这世道生来如此。
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话,又能改变什么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成这样麻木的人了啊……
关樵有些自责地笑了笑。若是丽娘还在的话,一定会责怪我的吧。
想到这里,他的心猛然一痛。
正当他心如刀绞时,却瞥见了一番不寻常的景象。
在街道的另一边,几个身着长袍的人聚在一起,帮助着在风雨中挣扎的人们。
他们不仅扶起了那位老者的摊子,还帮忙摆正了道路两旁被风吹跨的屋棚;甚至连街边上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都被他们带进了刚刚搭起的棚子里避雨。
看着那些人肩膀上特殊的莲花标记,关樵若有所悟。
竟然是白莲教的人……他们不去宣扬教义,这是要干什么?
尽管隔得很远,修士的敏锐直觉还是让关樵察觉到了人群中最为特殊的一员。
当然对方也没有刻意遮掩,就那样大大方方地站在队伍的最前沿。
身着一袭白衣,此时正从地面上缓缓扶起一位虚弱流民的,是一名无比清丽的少女。
尽管衣着靓丽,少女却不见有丝毫架子——她没有去管延绵不断的雨水,也并不在乎对方身上的污浊。
她的举止间没有丝毫刻意,便无比自然的流露出一抹悲悯来。
扶起满身褴褛的流民,少女微微一笑,像是一朵在满是污浊的尘世中悠然绽放的白莲。
“你要一起吗?”
少女突然抬起了头,望向关樵这边的街道。
她身边的人似乎都没有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询问——他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少女的动作。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如此轻描淡写地便可传音给自己,这人分明是有正经修为在身上的。
看来对方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民间邪教……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只是转瞬即逝,关樵便将其抛之脑后。
此时的他,对少女刚刚提出到的那个问题更感兴趣。
“一起……做什么?”
两鬓新白的中年人颤抖着双唇,问出了那个改变了自己一生的问题。
少女微微一笑,白玉一般的面庞在此刻仿佛散发着莫名的光辉。
“一起来改变这个残酷又无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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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咱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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